晨光破霧而出，霧氣很快就消散了，眼前一片清明。

透過擋風玻璃，我可以看清前邊的路，我卻看不清自己的心。我真的要去那裏麽，那個在我午夜夢回的時候，都能把我驚醒的地方，我握著車把的手緊了緊。

“出了市區，往右拐，進入高速公路。你確定不用導航能到達麽？”曲諒的聲音就在耳邊，仍是帶著絲絲讓我討厭的戲謔，仿佛在他眼裏，我是一個跳梁小醜，討他歡心。

“難道你不是最好的導航麽？”我故作挑釁的看了他一眼，他卻很受用的點了點頭，笑著說道：“你說的沒錯，我可以當你的導航。”

“不如你開車吧。”我不經大腦的隨口建議道，他卻意味深長的看著我說：“你確定讓我來開車，你能放心？”

他的一句話倒是提醒我，如果是我開車，我是擁有主控權的那一個，我起碼可以確定目的地是到晉江。如果是他開車，我無疑別無選擇，只能任他帶我去任何地方，甚至是我不知道的地方。

比較來看，還是我開車比較穩妥。

前往高速的路上，我們在一個紅燈前停了車，我低頭看了眼表，已經4點了，為什麽沒有電話打來呢！也許是看到了我的動作，身旁的那人又開口了：“別等了，你的電話已經關機了。”

是啊，我的電話被他關了機，沒收了。

如此想著，我心情煩躁起來，不禁看向兩旁的高樓，它們都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，整面的玻璃墻反射著光，耀眼，刺目。我忙回過頭，看到紅燈變成黃燈的一刻，我準備踩油門。

綠燈亮起時，車子又一次滑行出去，駛向主幹道，兩旁的車也多了起來，匯成車流，流向更遠的地方。

“我很奇怪。”我一邊開車，一邊找話說，他扭頭看我，示意我繼續說。

“既然你家住晉江，為什麽來本市，是有什麽事麽？”我很想了解這個人，這個古怪的人。

“當然是有事才來的，為了來此，我可是費了好大勁。”他真是拐彎抹角的遠離話題的中心。

“那到底是為了什麽事呢？”我刨根問底。

“探親，探望一個和我失散多年的人。”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嚴肅了，讓我有點不適應。

“哦，失散多年的人啊！男的，女的？”我覺得自己很八卦，可是很想知道。

“女的。”他只說了這兩個字，他說這些話的時候，始終目視前方，比我這個開車的還認真。

“原來是個女的啊，聽起來應該是你喜歡的人吧。”我笑著看向他的側臉，他卻還是嚴肅的樣子。

“我們以前是戀人，可惜分開了，我很想她，所以回來探望她。”他的話讓我聯想到了一個狗血的破鏡重圓的故事。

“看來你還是一個癡情的人呢！那你們見面了麽？”我很好奇那是一個怎樣的女人，應該很美吧，也只有美女配得上這樣的帥哥。

“見了。”他似乎不想多說什麽，眉心微蹙，轉頭看向我：“我和她見面了，但是她卻忘記了我。”

四目交織，我從他眼中看到了怨懟，明明這件事與我無關，我卻莫名的不安。我忙扭過頭，看向前方，剛好是一個紅燈，我差點闖了過去，急的忙踩剎車。

“好險！”我深呼出一口氣，心底卻還是有什麽絆住的感覺，我轉頭看他，他卻是笑意融融的目視前方，這個家夥真是可惡！他分明是故意的，故意想看我出醜。

“真可惜啊，她竟然忘了你，難道你沒打算讓她想起來你？”我挑釁的說道，想看他難過的樣子。

“我會讓她記起我的，她怎麽可以忘記我！我對她那麽好，她不可以忘記我。”他說著話的時候，唇角帶了一抹冷酷的笑，著實令人慎得慌。

“看來當你的女友，哪怕是前女友都是一件危險的事啊！”我道出了我的心聲。

“當然，沒有付出就沒有回報，既然我付出了，怎麽可以沒有回報！”他理所當然的說道。

我不再說話，繼續往前開車，眼看著就要離開市區了，城市的氣息慢慢的後退，眼前的視野漸漸變得空曠，我突然在想，這一去，我還能回來麽！我心慌的厲害。

“曲先生，你確定我們真要去晉江麽？”在市區最後一個紅燈前停下的一刻，我顫抖著聲音問道，我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，卻能感覺到他全身散發出來的威壓，讓我喘不過氣。

“焦女士，難道你還有什麽可反悔的條件麽？”他冷笑著看我，我眨巴了下眼睛，隨口說道：“當然有！”

“不妨說說看，我洗耳恭聽。”他好整以暇的雙手環胸，那樣子十足的有恃無恐。

“我錢包裏有很多錢，我可以都給你，你拿著那些錢隨便找輛出租車，包車去晉江都夠了。這不比我送你去方便多了啊，而且我開車技術實在是一般，送你去那麽遠的地方實在是有點困難。”我勉強笑著說道。

“出租車能有你的跑車坐著舒服麽？”他殺了我一個回馬槍。

“你可以找包車公司，他們那什麽樣的豪車都有，哪一輛都比我這輛舒服！”我繼續出擊。

“可我就是喜歡你這一輛!”他不容拒絕的說道，我頓時洩了氣，無奈的笑著說：“那我把這輛車送給你了，你開著回家吧！”

“你說真的？你確定要把這輛車送給我麽？”他這樣咄咄逼人的一問讓我不禁一楞。

一時間，我不想回答他，我繼續開著車子往前行，車內頓時寂靜無聲了。

為什麽我會猶豫，原因很簡單，這輛車子對我來說，意義非常。

想當初我和曲原交往的時候，他為我第一次慶生，正是送了這輛車子給我，雖然在別人眼中不算什麽，對我來說，卻很重要。

其實我也不清楚這輛車在我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，可能是我念舊，可能是我割舍不下舊情，或者是我懶得換車吧。盡管，以我現在所擁有的財富，每年買這樣十輛車都不為過，我卻依舊還是開著這輛車，一直沒有換。

“怎麽不說話了，不舍得？”他的一句不舍得讓我回過神，我苦笑著說道：“畢竟是開了好幾年的車了，開出感情了，當然會不舍得。”

“呵呵，不過是一輛車而已，至於麽？”他笑著說道，那笑容讓我很不喜歡，他難道不能紳士一點，寬容一點麽！

“你是怎麽來的本市，為什麽不開車？”我換個角度來問他，不想一直是我處於被動。

他似乎沒想到我會這樣一問，臉上的笑容僵了僵，隨即，他竟然轉過頭去不看我了。他用煩悶的語氣道：“你管我是怎麽來的，我為什麽要告訴你！”

“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，又不是侵犯了你的隱私，有什麽大不了的。”我努了努嘴，不屑的說道。

“晉江離本市很遠的……”他突然變換了情緒，一時間很低落的說道，仿佛帶著一絲嘆息，讓我側目看他，他微瞇著雙眼看向前方，似是在追憶。

“再遠也有辦法到達啊，開車也好，坐客車也罷，或者還可以坐高鐵，都可以到達啊！”我試探著說道，想看看他有什麽反應，卻見他突然一笑，那笑容有點詭異。

果不其然，他驀然轉過頭看我，揚著下巴，趾高氣昂的說道：“可惜了，這麽多交通方式，我不選，偏偏只想坐你的車，你真是我挑中的幸運兒！”

他明顯是在氣我，太可惡了，我懶得再搭理他，猛地踩了一腳油門，直奔高速公路。

然而，他卻說了一句話，讓我又不得不拐了一個彎，他說的是：“去那麽遠的地方，你不用給車加油麽？”

我到底還是聽了他的話，把車開進了加油站，我下車去付款，他也下車來，只是站在車門前，靠著車門等我。我交完錢回來，剛好看到他修長的身影，像一個黑色的影子，立在我的車旁，那一刻，我又想起了曲原。

“女人開車總是忘記加油，總是需要我提醒你，你這個小腦袋總是那麽迷糊。”那時，他也是站在車門口，在我的額頭上彈了一下，我吃痛，躲開了他的手。

“有你記得就好，為什麽讓我記得啊！”我嗔怒的說道，他卻笑了，笑得一臉寵溺。

“是啊，有我記得就好。”那時他是這樣回答的，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柔和。

這一刻，我卻想到的是，恐怕只有我記得了。沒有你的日子裏，只有我記得這些往事，真的好孤單呢！

“傻站在那幹什麽呢！還不過來！”氣急敗壞的嗓音立刻讓我回過神，眼前的這個男人真是煞風景啊！

“有事麽，曲大少？”我皮笑肉不笑的走到他身前，他卻擡起手，指著油表箱子說道：“你說這世上最快最直觀的消費莫過於此了吧？”

沒想到他要和我探討這個，我也朝他指的方向看去，隨著計數器的顯示，充油量和價錢的數字不斷的攀升，一直到結束，不過分分鐘的事，我卻為了那個數字買了一個不小的單子。

他說得倒是有道理，我卻不明白他說這個有什麽意思，我疑惑道：“是又如何”

“我只是覺得看著它就像看到了生命，我們每時每刻都在消耗著生命的價值，只是我們看不到而已。不知道到了哪一刻，生命結束了，它所擁有的價值也耗盡了。有時候想想真是遺憾，沒有珍惜生命的價值，實在是罪過。”

他突然說了這麽多，倒是讓我驚訝的很，我不禁打趣道：“你是哲學家麽”

“我真是多餘和你這樣的人浪費時間。”他說完開門上車，徒留我一人在車外。

這人的臉變得真快！

我謝過為我加油的師傅，走到車的另一側，開門上車，車子再度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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